告别经典之后 爱情何去何从

广州市社情民意中心日前公布了一项调查报告，在“健康”、“家庭”等13个价值指标中，“爱情”在广州人心目中的位置，从1999年的第5位下滑到2007年的第11位，排位于“金钱”、“事业”之后。这个报告虽限于广州市，但带有一定普遍性，关于爱情的争论再次成为媒体的热点：一些人感慨社会浮躁殃及爱情，爱情越来越世俗功利，越来越缺少神圣感；但不少人认为，这反映了转型期社会竞争加剧、消费主义盛行后的心态，并不能简单地说金钱、事业凌驾于爱情。今天，就让我们来谈谈现代人的爱情。
    
     爱情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当然并不是说她本身永恒不变，相反的是，正是因为她捉摸不定，才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经典爱情往往具有这些特点：隔膜而诚挚，残酷而真切；有天各一方的持守，也有咫尺天涯的尴尬。不过，大家或许都有这样的感觉，在现代社会，经典意义的爱情已经消失，现代爱情呈现出理性化、世俗化、现代化特征。
    
     爱情是什么？面对这个问题时，现代人似乎过于理性化。科学家用荷尔蒙来分析爱情，当我们知道爱情仅仅是一种化学反应时，我们会觉得爱情是多么无足轻重，多么令人绝望！类似的分析还有社会的、精神的、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爱情不但被撩开了神秘的面纱，而且还被大卸八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处遁形；爱情与物质的关系如何？这方面，现代人的爱情过于世俗化。现代人对物质的追逐早已侵入爱情的神圣领地，这种异化倾向越来越明显，爱情于是常常被扭曲、被牺牲；如何寻找爱情？爱情让人充满敬畏，从这个角度来说，爱情是无法“寻找”的。但不可一世的现代人偏偏借助于各种现代手段走上了“寻找”爱情的漫漫征程，忙乎了好大一阵甚至于一辈子后才发现，那个叫做“爱情”的东西越走越遥远。
    
     “万人相亲会”可以成为现代人的“爱情”标本：在一个巨大的会场中，男男女女每人一张信息卡，上面填满了各种“参数”：家庭、工作、学历、长相、身高、收入、职位、社会关系、房子、车子等等。这仿佛是一个超规模“供需洽谈会”，亲朋、父母或者当事人可以在此为自己选择恋爱或婚姻对象，可以货比三家，可以讨价还价，可以待价而沽。人们用这个时代的标准把握着“行情”，不幸的是，转型期社会价值失范，“行情”便免不了扭曲的命运，“爱情”或婚姻就在这种方式中得以“实现”。相亲会集中反映出现代人的情感生态，一方面，现代人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异性，寻找爱情，而另一方面，现代人也有太多的茫然和困惑，甚至于闭塞和孤独，在现代化的风景中，爱情之路不免充满困顿和无奈。耐人寻味的是，相亲会的主办者包括社会团体、婚介所等，有“政绩冲动”的影子，也有商业运作的色彩，作为人类与生俱来的情感，爱情在相亲会上的遭遇令人感慨。
    
     “理性化”、“世俗化”与“现代化”的同谋与互动就这样控制着现代人的“爱情”：我们才能理解这个时代为什么“爱情宝典”、“爱情测算”满天飞；为什么“短信交友”、“网恋”、“电视红娘”、“八分钟相亲”全面开花！走马灯一样追逐，猴子掰玉米般患得患失，用“万能”的现代公式去求解“圆满”答案，“爱情”被插上了荒唐的翅膀。三毛的诗《七点钟》中，那位情窦初开的少女绕过宽阔的操场，来到心上人面前，怯怯地拿起钢笔在男孩掌心写下七个数字，然后狂奔而去，为了爱情，“无论火车带我到什么地方，我的车站在你身旁！”你能想象一下，如果有手机短信，有网络，那该是多么轻而易举，问题是，我们还能找到那种感觉吗？我们不得不承认，现代社会很难产生经典意义的爱情。我们或许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某个特定环境中体验着爱情，所有的情愫纷至沓来，缠绵悱恻，而天一亮，在滚滚红尘中，一切都会被现实击得粉碎。因此，在这个时代，爱情与生俱来的细腻、纯真、偏执、癫狂都将经受严峻的考验，对爱情抱有幻想的人不可避免地受到太多的伤害。
    
     现代人的爱情有着“快餐式”、“速配式”、“虚拟式”特点，可以把任何一种感觉无微不至地释放出来，也可以把万种风情肢解成碎片，或者迅速找到一个“替代品”，这些都可以很快医治爱情的伤痛，没有含蓄和矜持。这是一幅奇怪的风景：一方面，爱情就像水库里的水一样越聚越多，另一方面，这个水库的堤坝上开了太多的闸门，爱情很快跑得无影无踪！现代人“遭遇”爱情的典型场所如酒吧、歌厅、网吧等成了爱情的杀手，在灯红酒绿的暧昧中、在轻歌曼舞的陶醉中、在网络化的虚幻中，痴男怨女的所谓爱情一次次被强化、被稀释、被游戏化，如此反复，爱情早被折腾得体无完肤，经典爱情中的纯真之情、生死之恋、朦胧之美都将经受打击，假如当初陆游与唐琬的再次相遇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么，那首“红酥手、黄藤酒”的词该写成什么样子？我们也许还可以追问，像《爱，是不能忘却的》、《庐山恋》那样的故事在今天还会出现么？
    
     因此，在这个时代，爱情与人性、性、婚姻的关系尤其值得玩味。举个例子来说，在现代社会流行文化的推波助澜下，形形色色的明星可以把人性的某种魅力发挥到极致，许多现代人在对明星的“消费”中不可自拔，在一种对象化的缥缈感觉中丧失了现实中爱的激情。性的扭曲也黯淡了爱情的神圣光彩，英国哲学家罗素说：“爱情源于性，又高于性。”爱情与性本是一体两面，当性仅仅成为一种本能的发泄，可以变得轻而易举，爱情也会变得面目全非。难道现代人已丧失了爱人的能力，只剩下了索取性爱的欲望？现代人试图把性和爱情脱离开来，但脱离了性的爱情和脱离了爱情的性一样让人绝望。同样，在现代社会，爱情与婚姻的关系更加微妙，“围城”现象越来越明显，婚姻中能否存放爱情正受到越来越多的怀疑。
    
     因而，“找不到感觉”成为这个时代最普遍的感觉，对爱情来说，这是真正致命的。这句话一方面表现了现代人的无奈，另一方面成了逃避的借口，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是意味深长的。其实不是“找不到感觉”，而是“感觉泛滥”，“感觉泛滥”与“审美疲劳”是一体两面，是互动的，同谋扼杀爱情。因此，现代人常常感觉“爱情是靠不住的。”不过，还要反问一句：“你自己靠得住吗？”
    经典爱情和现代爱情，究竟哪一个更接近爱情的本质？爱情纵有千姿百态，但相对于人类的进化来说，这种与人性紧密相联的情感应该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稳定性。爱情是人类最复杂、最微妙、最美好的感情，可以成为一个时代的晴雨表。现代人只有重建精神高地，才能让爱情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