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心要改

快过年了，我说点关于吃的话。吃心要改，我为什么这么说？前些时候，一个朋友组织了一本书，叫做《吃心不改》，三册装在一函里，装潢非常风雅别致，据说在“渝乡人家”这样的餐馆里卖得很好。里面收录的文章，都是一些著名的吃货写的文字，顾名思义，都是讲究自己如何吃来吃去的故事，甚至有的人还罗列了自己最喜欢的菜谱，最喜欢去的饭馆，最向往的菜肴，舌头尖尖上最美妙的滋味等等。我也应约写了一篇，主要是回忆了自己吃和做新疆饭的一些点滴———也写了一个菜谱，倒叫吃家见笑了。
    
    　　为什么这次我要说“吃心要改”了呢？因为，中国人是地球上少数特别能吃、会吃也喜欢吃的民族。都说地球上的国家里，除了法国人的菜肴作为文化，可以和中国菜肴的谱系相抗衡以外，其他的国家和民族的吃文化，都在中国人之下。这么说，有骄傲的成分，也有令我悲哀的地方。你看，现如今，没有中国人不能吃的东西。小时候我父亲闲来无事，给我念了几个菜谱，从此在我的内心里留下了吃的阴影。一个菜叫做“三叫一点红”，是说刚刚出窝的粉红色的小老鼠，用筷子一夹它“吱”地叫一声，往作料盘里一蘸，它又“吱”的一声，最后往嘴里一咬，它第三次“吱”的一声，然后，一点血迹就顺着你的嘴巴流下来了———这就叫做三叫一点红。第二个菜，叫做泥鳅豆腐，就是把活泥鳅和一块很大的豆腐放在锅里，然后慢火煮。刚开始泥鳅还不觉得怎样，然后水热了泥鳅就钻到了豆腐里，最后一块豆腐中有很多姿势奇形怪状的泥鳅，用来蘸作料吃。我陡然觉得我自己就是一个泥鳅了。第三个菜谱，是活吃猴脑，就是把一只猴子固定好，打开猴子的脑盖，然后活吃猴子的脑浆。后来我看到美国电影《汉尼拔》中吃人的恶魔活吃警察的脑子，立即又联想起来这个菜谱，真是不寒而栗啊。还有一个菜，是把活驴四条腿放到四个坑里面，用开水把皮和皮下的肉浇熟了吃。第五个菜，是把甲鱼放到调料汤锅里面，汤锅水变热的过程中活甲鱼就不断地喝汤料，结果是甲鱼熟了，甲鱼肉因为汤料完全进入身体而鲜嫩好吃。第六个菜，是把活鸭子放到一个烤炉的箅子上，让活鸭子不停地走来走去，鸭掌熟了鸭子还是活的，拿去继续宰杀了吃。这完全是给鸭子实行了炮烙这个刑罚啊，人真是残忍到家了。至于中国人吃那些珍稀动物、珍稀植物的事情就更多了。
    
    　　去年我去澳大利亚，吃到了澳洲的猪肉，觉得有一些骚猪肉的味道，很不好吃。一问，才知道原来人家的猪和牛羊都实行了人道的宰杀办法，主要是电击，这样就无法放血，肉就不好吃———我自己亲手杀过羊，很清楚这一点。另外，澳洲的龙虾等海产品，法律规定也是不能活吃的，必须要在冰箱里冻死才可以吃。我想说的是，我们也应该赶紧立法禁止不人道地对待动物。
    
    　　想来很多中国人由于没有对宗教的敬畏，就只剩下了肉体的欢愉，都是欲望现实主义者，其实，都还是野蛮人。所以，我在这里给您作揖了，扫您的兴了———请您过年在吃的时候，也改改你的吃心，不要当一个野蛮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