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一种可能性

打电话给他时，他的家人说：“他又走了，这次是去戈壁。”
    
     大学毕业后，他在外企干了五年，在马上就要升主管时，却辞职了。他的放弃让我们大惑不解。
    
     那时候，他是我们班所有人中打拼得最好的一个，前途无量。
    不断有人劝他仔细斟酌。它只是微笑，什么也没解释。他一直是个有主见的人，一旦决定注定坚持。
    
     然后就开始背着很大的旅行包走，天南地北。乘火车到达目的城市后，就开始步行，爬山涉水。包里装着必需的生存物品，衣服裤子是防水防风的专业户外装。因为经常会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只能露营。
    
     上次是去青藏高原。三个月后回来，黑瘦得让我不敢相认。他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牙齿，朝气蓬勃：“蓝天碧水，空气如水洗。”快乐满足的笑容让人嫉妒。
    
     这次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的手机是关的。
    
     他的家人说，他会经常在深山中行走，没有信号。有时必须在夜色降临之前找到下一个驿站，否则深夜在丛林中是危险的。
    
     等他再跟我联络的时候，已是一个月后。
    
     他说这次感触很深。看到那些流动的沙，被风席卷以及重新塑造，不断被破坏又不断被创造。因为流动，他们总是新的。
    
     五年前的放弃，就是为了感觉到被秩序所固定的现实世界的僵化荒谬，总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并且一直将事实伪装成自己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天，看到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对人在机械生活中被磨灭了个性境况的描述：“起床，乘电车，在办公室或工厂工作4小时，午饭，又乘电车，4小时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二，三，四，五，六，总是一个节奏……”
    
     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惰性，他恐惧了。怕自己一辈子就在这样荒谬的生活中沉陷下去。
    
     “惰性？你一直是个很勤奋的人。”我不解。
    
     “人浮于事。显得勤奋而已，被安逸优越掩盖了人有承担责任的完全自由。”他说。
    
     “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去一家广告公司打工，挣些钱，继续走，前途无量。”他呵呵地笑。
    
     “祝你幸福。”我说。
    
     放弃。才能为超越开启一扇门。
    
     懂得道理的人不少，然而皆因缺少勇气而甘于自欺。
    
     于是幸福便少了一种可能性。 (若水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