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读者网征文:一地鸡雏(优秀奖)
2022-05-11 23:43:42
by 朱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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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读者网征文:一地鸡雏(优秀奖)
母亲往我包里塞了十几个鸡蛋,热热的:“火车上饿了吃,家里鸡下的蛋,营养高……”
    
     惊蛰过后不久,母亲到几十里远的集市买了一些鸡雏回家养起来――这个时候,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最适合鸡雏的生长。如果再早一点,天气乍暖还寒,小鸡雏不耐寒,一旦冻着了往往不易存活。母亲用两个竹筐把鸡雏挑回来,然后用长长细细的竹篾编织成竹围,把那些毛茸茸的鸡雏圈在里面,这就是他们的新家。鸡雏到家后,我们都兴奋异常,好像家里得着了稀世的珍宝。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内,家里面都会开满了唧唧喳喳的声音。这对我们家来说,意味着春天真正到来了。母亲很享受这些声音,她经常端着一青瓷盆的饲料,走进竹围里撒着精细的饲料,蹲下身看着周围这群小鸡急促的啄食,发出唧唧喳喳欢快又满足的声音;小鸡吃食的时候,母亲总会不发声地数上两三遍,确定没少,并且仔细观察鸡崽有没有患病的症状。鸡雏是群养的,如果不及时发现有病状的鸡并进行治疗,鸡就会很快死去并且迅速传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春分前后,农活一日比一日忙起来,可不管多累,母亲总要至少数上两遍。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希望和寄托,因为这些鸡雏可以让几个孩子读上书,上起学。
    
     把他们说成是母亲的孩子也许并不夸张,母亲为了鸡雏的健康生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饲料是母亲自己配制的,她把玉米、黄豆、麦粒炒熟,磨成细粒,用热开水搀和开,拌上一点盐和熟油。小鸡雏吃不了几天,就滚滚地往上长。母亲每次用恰到好处的火候炒黄豆、玉米,不一会儿,厨房里豆香弥漫,隔壁的二奶奶就会一瘸一拐地过来,讨一把焦黄的豆粒,放到嘴里慢慢咀嚼:“这哪是鸡吃的,以前人都吃不到。”她又一次忆苦思甜起来。我不管她说什么,只是跑过去装上装上一口袋,消磨上一天的时光。鸡雏喝的水都是烧开的井水放凉后端过来的。母亲还用秸秆编了一张严实的帷幔,罩在竹围的外面和顶面,且在顶部垂了一只四十五瓦的白炽灯,灯的外部是细铁丝做的围罩,蒙着厚厚的黑灯芯绒布,确保天气忽然冷起来时鸡雏过夜受不到一点风寒。小鸡睡的地方是母亲拣最柔软的稻草在太阳下晒了又晒的,厚厚的铺了两三层,每两天就换一遍。晴天太阳好的时候,小鸡会被放出去晒晒阳光,母亲手里就攥着一根结实的长竹竿,这是用来对付那些狗啊猫的。眼前这些可爱的鸡雏产生的吸引力,对于猫和狗来说,毫不亚于我们。当看到它们有任何图谋不轨的意向或举动,母亲就挥起竹竿结结实实教训它们,我们也会拿起土块狠狠地砸,以确保鸡雏绝对的安全。阳光下,一群毛茸茸、嫩黄嫩黄的跳动的生命,蹒跚着脚步,没有一点忧虑,只是叽叽喳喳地发表着对眼前世界的意见,这是多么鲜活的一幅图景!
    
     每次喂食的时候,我们都会央求进竹围里帮忙喂,母亲通常不允许,只有作业本上被老师打了100分或优秀,才能够在母亲给鸡雏喂食的时候进到里面。能进里面帮妈妈给鸡雏们喂食,对于当时年幼的我们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进去之前,先要用肥皂把手洗干净,进去后不能说话,怕打扰小鸡吃食。小鸡们吃食时,母亲会让我默数小鸡有多少只,她也在心里和我一起数,等我数完了,就问母亲对不对,母亲点头,我就高兴得像又考到了第一。能数正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那些鸡雏啄食的时候会不时移动,家里养鸡最少的时候,都有一百多只,这是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数准的。等小鸡吃完了,我总是抢着把吃剩的食物以及粪便清扫干净,并且总是不要妈妈插手帮忙。每次进来的机会都那么难得,在里面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荣耀,我怎么能随便让母亲占去呢?有时候母亲禁不住我的乞求,在鸡雏吃完食时,允许我捉一只小鸡崽,让我捧握在手心玩一会。小鸡和我都很紧张,母亲在一旁不时提醒着:“轻点,轻点……”,小鸡的心跳轻轻触动我的掌心,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美妙……直到小鸡焦急地用稚嫩的喙啄我的手,母亲催我该放下了让小鸡吃食了,我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又央求妈妈再让我捉一只……
    
     高兴的时候,母亲会唱着歌唤鸡雏们来吃食:“小鸡小鸡多吃食,快快长成大母鸡,一天三个大鸡蛋,二宝吃了考满分。”这个时候,通常是我考到了班级的第一名。三个孩子中,数我最机灵、最顽皮,她也最头疼,最喜欢。
    
     由于母亲的细心照料,鸡崽一天天长大。母亲养鸡极少有病死或被猫狗偷吃的,且比村里其他人家的都肥都大都更精神,公鸡总是在村里第一个学会打鸣。曾经有只公鸡,特别魁梧,走起路来气宇轩昂,村里的鸡没有一只敢和它争锋,即使猫和狗惹了它,它都敢伸长脖子狠狠往侵犯者鼻头啄下去。在它之后的小鸡崽们都受到了它的保护,村里人一见到这只鸡都不禁啧啧称奇。 只要一见到母亲,它就会收起方步颠颠地跑到身边示意,母亲因此很喜欢它,没舍得卖,一直留了下来。
    
     鸡大了,母亲又是高兴又是伤感。到了该卖的时候了,逢到赶集市,我们通常是还在梦里,母亲起个大早,准备好一瓢饱满的稻谷,唱起歌唤来她这群长大成人的孩子——曾经的小不点,享用早餐。她挑了几十只,用稻草绳绑了它们的脚和翅膀,她的孩子们对她从不防备,这次也不例外。假期的时候,母亲会带我们一起去,因为要帮我们扯新衣服,挑选文具。她到集市卖鸡,别人用漂亮来形容她的鸡和鸡蛋,人家说,她家的鸡吃得比人还好哩!虽然价钱比市价稍高,但是母亲的鸡最受欢迎,卖得最快, 特别是对于那些有坐月子的人家。但是,母亲并不高兴,她总是一句话不说匆忙地离开菜市场……
    
     就这样,卖鸡的钱转化成了我们身上的衣服、肩头的书包和年复一年里课桌里的一个座位。母亲说要争取坐到最前面,这样听课听得清楚些。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南方,一年回不了几趟家,而母亲依然养鸡。春节前回到了家,每天清晨,依然是家里的的雄鸡第一个打鸣,把我从睡梦之中拉醒,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和亲近。接着村中的鸡鸣开始此起彼伏,但是已经不如儿时那般鼎沸了。
    
     坐在去往南方的火车上,长长的鸣笛声牵扯出遥远的思绪。想起饭桌上侄儿问母亲的一句话:“奶奶,什么时候到春天啊?”“怎么啦?”“嗯,到春天我就有小鸡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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