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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在一起
女儿简12岁时，我们得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简遭遇到了成长过程中严峻的挑战：需要进行腿部截肢。作为一个母亲，我担心女儿精神上能否承受得了。某一天晚上在医院里，简久久不能入睡，她突然问我：“妈妈，还记得维齐吗？”
    　　我们家住在阿拉斯加费尔班克斯的农场，沿路是一条伐木大道。寂静的乡村常常有野生动物出没。一个冬夜，我和丈夫乔出去散步时，听到远处传来了呼唤声。
    　　一只小狐狸正蜷缩在一个陷阱里，它秋枫似的毛色衬着满地的白雪，分外美丽。它后背弓着，试图跳出来，可猛地往上一冲，摔倒了。
    　　“看它那条腿，”乔说，“受伤了。”
    　　乔脱下他的外套，温柔地盖在它的身上。我在将它受伤的腿从陷阱里弄出来时，时刻提防着它会扑上来咬我。但是它却老老实实地缩在乔的衣服下并未挣扎。它黄色的眼睛明亮澄澈，尽管透着痛楚与恐惧，还是凛然地瞪着我们。回家的路上，我们给它取名叫“小狐狸维齐”。
    　　我曾做过兽医的助手，对动物的饲养有所了解，可以熟练地给阿拉斯加的野生动物疗伤。当我们把小维齐领到厨房时，那些小动物们全都把目光集中过来。两只脚已冻僵的猫头鹰站在笼子里的吊环上，恶狠狠地瞪着它。那只秃了顶的老鹰靠在沙发的后背上，死死地盯着它，尽管它翅膀已经断了。关在笼子里的豹虽然已经冻得半死，还是将鼻子伸过铁丝网，发出嘶嘶的叫声。我们家的小猫也毛发直竖，警惕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乔坐在饭桌旁轻轻地爱抚着维齐的头。我则准备给它接腿。3个孩子围在身旁。“尽量不要弄疼它。”7岁的简轻声说，她俯身将一头金色的秀发靠在了玲珑精巧的小狐狸身上。
    　　乔用蘸了乙醚的棉球对维齐实施了麻醉。维齐一昏过去，我即给它清洗伤口。我用小镊子除去断裂的碎骨，然后用剪刀剪开伤口旁边的皮毛以使断裂的骨头露出来。总共有4处断裂，我竭尽全力使骨头接合得完美无缺。乔与此同时监测维齐的心律。最后，我缝好皮肤的开口，将整条腿打上绷带，又用夹板固定住。手术几小时后，维齐眨了眨眼睛。它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然而却没有站起来。我拿一块毯子给它搭在笼子上，以给它一个隐秘空间，并将笼子门半开着。
    　　
     夜晚的脚步声

     第二天清晨，我发现维齐侧身躺着，呼吸均匀。使我诧异的是，它枕在一张毛绒绒的粉红色毯子上。这张毯子一定是它晚上吃力地从客厅拖到自己的笼子里的。
    　　可两天过后，情况糟透了。第三天晚上，维齐试图咬断夹板，而且它脆弱的腿骨感染了，已经无法修复。没有别的选择——那天我还是截去了维齐的那条腿。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又令人心焦。几个小时后，维齐终于动了一动。我拿蘸湿的毛巾将凉水一滴滴挤进维齐嘴里。整整一天我和乔两个人轮流照顾它。简和弟弟马克、司各特除了吃饭、洗澡，也一直陪着小维齐。
    　　几天后，维齐开始吃东西、喝水，行动也灵敏起来。我注意到它盯着卧室的门朝里张望。终于我明白它想要什么：它在找那张粉红色的毯子。是我从它的笼子里拿出来准备洗的。
    　　当我把毯子递过去时，维齐把脸伸过铁丝网，将毯子拖到它身旁。我们决定再一次打开笼门，让它在房子里自由地活动。维齐站起来，无法掌握平衡，摔倒了，可它又试着重新站起来。简小声说：“妈妈，小维齐真勇敢，它一直在努力尝试。”我的心痛了一下。
    　　几次努力之后，小维齐站了起来，但似乎并不愿意走路活动。然而那晚我半夜醒来，听到了它轻柔的步子穿过了我们的卧室，它冷冰冰的鼻子蹭了蹭我的手。接着我听到它穿过客厅到了孩子们的卧室。
    　　很快地那个笼子成了它的小窝，它回归安全的所在。在那里它弄干净自己的皮毛，将食物藏在粉红色的毯子下。毫无疑问，它已将那张毯子据为己有。有时候它会裹着毯子睡在壁炉的炉条后面，于是我们看到的将是一袭粉红。
    　　维齐现在可以四处随意地活动。看我们靠近就匆匆跑开。它喜欢玩它心爱的玩具———一只旧手套。有时候它会跳起来将手套抛至空中，再把它接住。有一天晚上我失神地注视着它踱至门口，站在那里，鼻子伸到门缝，嗅着屋外的空气。
    　　
     野外的呼唤

    7个星期一晃而过，哺育的季节慢慢临近了。小维齐需要自由自在地去找寻它的伴侣，它的新窝。但在它重返自然之前，我和乔必须确信它可以自己捕食。
    　　有一天晚上，乔将一只捉来的小鸡放在厨房，可维齐一动没动。我大失所望，上床睡觉了。但早上乔在它的笼子里看到鸡骨头在粉红色的毯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小维齐的不安与日俱增。晚上它会走过屋子，望向窗外。白天当我们看到狐狸、雪貂和野兔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迹，便明白小维齐看到了什么。
    　　我再无借口将它留下来。难道我不曾对孩子们说过野生动物不该当宠物养吗？尽管我希望小维齐过它与生俱来注定要过的生活，但一想到要放走它，我还是伤心不已。
    　　终于我们认定维齐应该走了。我深深地恐惧着它离去的那一瞬。我慢慢打开屋门，盼望它一冲而出，消失不见。但事与愿违。维齐站在门口，又返回了窝里，卷起了它的粉红色毯子。
    　　儿子司各特说：“妈妈，它不想走。”
    　　第二天晚上，我又打开了门。维齐跑出来看了看，它闻到了夜晚的气息，也读懂了其中蕴涵的全部意义。但它再一次回到了笼子里。
    　　5个晚上过去了。我们的小狐狸终于冒险而出，消失在我们全家的视线里。我和乔悲喜交集，将它的笼子拿到屋外以防它在晚上回来。简和她的弟弟们紧随其后，手里拿着维齐的粉红色毯子、它最钟爱的手套、骨头和一些食物。
    　　第二天早上我们迫不及待地察看笼子。一些食品已经吃掉了，剩余的一些藏在它的毯子下。雪地上维齐的三只脚印清晰可辨。
    　　3个星期以来，维齐每晚都回来吃我们给它留的食物。它一件件地将手套、骨头都带走了。之后有一天我们在它的笼子里发现了一只刚刚死掉的松鸡。简兴奋地对我说：“妈妈，它恢复了!”
    　　接下来的一个晚上，维齐拿走了它的粉红色毯子。尽管我们都明白它就在附近，可我们也都清楚这是它最后一次回到笼子里来。
    　　6月份我们不得不搬家。离去的那天，维齐蹲在护堤上注视着我们。它看上去身体强健，只是夏季的皮毛还比较蓬松杂乱。
    　　“维齐，”我停车跟它作最后道别，“照顾好自己。”它叫了两声，之后便回到了它与生俱来的野生生活。这是我惟一一次听到它的叫声。
    　　简和我那晚在医院里，很久都在谈维齐。简蓝色的大眼睛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妈妈，你知道，生活中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我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的心震颤了一下。当简谈到维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在想着的是我勇敢无畏的女儿：她终于要恢复了。
    　　对于维齐，我愿意相信它已经找到了它的伴侣，当了妈妈。许多次我都看见雪地上它独一无二的脚印；许多次我都渴望知道，是否它的到来就是要告诉我们如何面对生活的苦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