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的帽子
2022-05-11 23:43:42
by 曼纽尔·科姆罗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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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的帽子
在巴黎近郊,在枫丹白露离宫里,在一个玻璃柜里边的一个绣花缎子垫子上面,放着拿破仑的帽子。拿破仑从厄尔巴岛溜回来跟他的闻风而集的部队相见的时候就戴的是这顶帽子,后来他就带着这支部队走上滑铁卢战场。可是这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一百多年以前了,向导们对一拨又一拨参观离宫的游客们这样说。
      在这个陈列着这么一个历史文物的玻璃柜子的跟前,现在站着一对从乡下来的新婚夫妻。她是一个玫瑰色脸儿的、农民的女儿,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他们是从法国南方来巴黎度蜜月的。
      他们站在玻璃柜子跟前。她用手指头摩挲她的彩色丝带,他凝视着柜子里的黑色呢帽。他们的红通通的脸和红通通的手都反映在玻璃上。他们的身体在摇摆,像几天前站在乡间神甫面前听神甫念结婚誓言的时候那样摇摆。
      “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她说。
      “对了,他是个大人物。他是差不多整个世界的皇帝。”
      “愿他的灵魂安息。”
      “皇帝一定不好当啊。我想我不会喜欢干这个,要看的文件太多,看不过来,而且一切都……像一年之中的秋天,人们只能关上门坐在家里,树叶都干了,脆了。当皇帝很不自然,对不对?”
      “对,爱弥尔。一定很难当。可是我想,你这个人是想干个什么就能干个什么的。谁也没想到你今年夏天就把养鸡房给盖好,尤其是咱们还得同时对付那些个漏酒的酒桶,对付那些个糟蹋蔬菜的虫子。可是当皇帝不一定得看好多文件。人家告诉他文件里说些什么,他的事儿就是签上个名字。这,你是干得了的,对不对,爱弥尔?”
      “对。”
      “可是我的麻烦就大了,爱弥尔。这个地方住住倒不坏。可是这些用人一天到晚盯着你。我不要陌生人一天到晚盯着我。可是你要当上皇帝,我就不能不干我的事儿,不能说什么。”
      “干什么事儿,玛利?”
      “啊,要干的事儿多了。盯着厨房,别让那些坏蛋偷东西。还要做太太们做的事儿,像铺床啊,缝新衣裳啊。还得照料整个房子。”
      “皇帝一定不好当。我想我不会喜欢干这个。”
      “要是你当皇帝,我相信你不管什么都干得成。你能干着呢——我真爱你。”
      他们终于从装着拿破仑的帽子的玻璃柜子眼前走开,走进了花园。他们在花园里吃了中午饭,彼此对瞅着。
      他们好久不说话,然后她抬起头来说:“爱弥尔,你看,咱们得在离宫关门之前再进去看看那帽子。”
      “可怜的拿破仑。”爱弥尔说。
      “是啊。怪可怜的。他一度是整个世界的皇帝,差不离,可现在呢,死了。”
      他们走回去又看了看那帽子。第二天早晨,借口到火车站去是顺路,他们又去了一趟,对着玻璃柜子里的拿破仑的帽子看了最后一眼。
      在火车上,她叹口气说:“这个蜜月太美了,爱弥尔,你说对不对?”
      “对极了。”
      然后她悄悄地对着他的耳朵说:“我爱你,爱弥尔。”
      他坐正了,抓住她的红通通的手。“我——还当是你也许爱上了拿破仑呢。”
      “啊,那也对,可是不一样,爱弥尔。”
      “怎么不一样?”
      “唉,他早已死了,我为他伤心——太凄惨了。他是那么个大人物,当皇帝又有那么多的麻烦。你自己就是这么说的——你该记得你说过。”
      “我说过,可是我是说我自己,不是说拿破仑。他一点儿不为难,因为他一直……啊,他一直在干大事……他是个将军。一个将军干什么都不为难。”
      “他很勇敢,所以……”
      “所以你爱上了他。”
      “我也爱你呢,爱弥尔。我要你也成为大人物,让人们保藏你的帽子……但是别当皇帝。”
      爱弥尔还是吃拿破仑的醋。他老盯着车窗外边,看那一片绿油油的田地和一排排高高的白杨。
      那天傍晚他们回到家里。碧绿的矮树丛和松软潮湿的泥土的香味儿钻进他们的鼻孔。有几处地方,在他们离开的这几天里,草也长高了。这是个第二次收割的机会,他们赶紧脱下他们的节日的衣服,穿上他们的宽大舒适的木屐。那种木屐踩在法国的土地上几千年了。太阳落山以前只有一两个小时了。
      那天夜里他们躺在床上喘气,她悄悄地说:“啊,爱弥尔,回到家里多好啊!”
      他捏一下她的手。“住在皇宫里一定不好受。”她又说。
      他又捏一下她的手。
      “而且怪可怜的。”
      “你在想那死皇帝的帽子!”他放开她的手。
      “不,爱弥尔,我刚才想的是蠢事。我爱你,爱弥尔。”
      她伸开她的胳臂抱住他,他亲她的眼睛,亲她的胖胖的脸蛋儿,亲她的潮润的朱红的嘴唇——潮润来自田间的露水。
      拿破仑没有再闯进他们中间,只有一次他又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是大约一年之后的事情,爱弥尔得了个胖小子,成了个骄傲的爸爸。
      “他是个顶呱呱的孩子。”做父亲的说。
      她逗弄着孩子的下巴颏儿,说:“咱们要把他陈列出来……放在玻璃柜子里。”
      然后他们把他们想得起来的古来的国王和皇帝的名字一个个念了一遍,可是在他们的乡下耳朵里这些名字听起来全都不亲切,有点儿凄凉。
      葡萄熟了,地里的活挺忙,可是他们得空也还在想给孩子起名字的事,也常常想到陈列在柜子里的拿破仑的帽子。但是最后他们给他们的儿子取名为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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